謹此紀念我的德芸姐姐。

　　如果，只有再見，才能想到珍惜，可不可以，讓時間永遠停留在這一秒？

　　——題記

　　天邊是散不去的陰霾，雨淅淅瀝瀝地下，四處瀰漫著被雨洗刷過的泥土的芬芳，雨滴打在我的臉上，讓我清醒了一點。

　　然後我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些什麼。

　　卡丹大人，別管我，快走。我好想像故事裡的英雄這樣說。但是喉嚨裡像是充滿了鮮血一樣，什麼話也說不出來。

　　“德芸……你為什麼那麼傻？”

　　聽見這個熟悉的聲音，我突然安心了許多，又有些難以描述的滋味。

　　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，曾經心高氣傲的我對另一個人言聽計從呢？

　　那就要從很久以前說起了。

　　“請問你是德芸曉姐嗎？我來接你去士官學院。”

　　他向我伸出了手，但我沒有去握住。我繼續玩著我手中的小白花，漫不經心地問：“你是誰？”

　　“我叫卡丹。”

　　我這才抓住了他的手站起來，象徵性的搖了搖。

　　“多關照。”

　　其實當時我對這個名字沒什麼印象。

　　真正讓我深深記住這個名字的，是在一年後的騎士試煉中。

　　那時的我是何其威風啊，所有人都向我投來羨慕的目光。我正沉浸在無限的榮耀與自豪中，一個人出現了。

　　我聽見台下的學生都在喊著他的名字。

　　卡丹？

　　好耳熟的名字。

　　聽說這是王國騎士試煉的決賽吧，贏了，就會獲得學生中的最高榮譽。所以，管你是誰，打敗你就行了。

　　最後當然是以我和我的高傲的徹底失敗而告終。

　　那時我是以一種極其丟臉的姿勢跪在地上的，他的劍尖抵著我的喉嚨（雖然那劍是沒有刃的）。我做了兩種思想準備，一種是他一劍刺過來，另一種是他一腳踩在我的胸口上。

　　但是，出乎我的意料，那把劍慢慢的放下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隻手。

　　“兄弟，我叫卡丹，你叫什麼名字？我們交個朋友，以後有什麼事就跟我說，不會虧待你的。”

　　你們都知道，我是個很講原則的人吧，但這次，我居然未經任何考慮，就這樣抓住了他的手。

　　“我叫德芸。”

　　我用另一隻手摘下面具。人群中發出陣陣驚呼的聲音，就在這個時候，綁住頭髮的紅繩突然斷開了，細碎的金髮在風中飄揚著，我感覺到他的手驟然冷了一下，然後鬆開了……

　　事後他跟我說，他沒想到我是女生，否則不會下手那麼重……罷了罷了，反正從小到大也沒幾個人把我當女的……

　　從此以後，‘卡丹’這個名字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中。

　　再見到他就是兩年後了。

　　“德芸，你作為學校裡最出色的士官，從今天起你可以在騎士大人手下幹活了。你的老師馬上就會來接你。”

　　於是我坐在校長的辦公室裡，等著我的老師的到來。

　　不知過了多長時間，門吱呀一聲地打開了。

　　“你好，我來接我的學生。”

　　他微微低下頭，表示尊敬。當他抬起頭的時候……

　　“卡丹！”

　　“你是……德芸？”

　　真是沒想到，只是過了兩年而已，他居然成為了騎士，而且是我的老師。

　　“喂，以後我就是你的學生了，多關照啊。”

　　“這是我的工作，還用你提醒麼？”

　　從那以後，我就在卡丹大人手下訓練，學習，出任務了。

　　說到出任務，就不得不提一件事。

　　“這是什麼？禮物？”

　　“嗯，每個老師在帶學生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都會送學生一件禮物。”

　　那是一條項鏈。

　　只是普通的水晶項鏈。

　　“為什麼要買這麼繁瑣的東西？在戰場上不是很不方便嗎？”

　　“因為我總是看見你在商店門口傻傻地看著。不管是不是騎士，女人總會喜歡這些東西吧？”

　　聽到這句話我突然很感動，雖然他表面上對我是冷冷的漠不關心的樣子，但實際上還是關心我的吧。

　　“謝謝你啊……我會永遠珍藏的。”

　　“你為什麼不戴那條項鏈？”

　　那天他來我的宿舍找我，我穿著便裝，他看見我沒有戴項鏈。

　　“項鏈已經被我收起來了，那麼貴重的東西帶在身上怕丟。”我把一杯冰水放到他面前，“說吧，找我有什麼事？”

　　十分鐘後。

　　“你說的是真的？”

　　“嗯，但是我總覺得這裡有點蹊蹺……”

　　“讓我陪你去吧。”

　　“你還是學生，怎麼能讓你冒險。”

　　“是啊，可是我是你的學生啊！”我故意把‘你’這個字說得很重。

　　“作為我的學生，你更要服從命令。”他推開門走了出去，“還有，把項鏈戴上吧，不會丟的。”

　　“喂！！！你等等！！！”

　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。

　　一夜後。

　　“你們為什麼還不派出支援？”我跟騎士團高層對峙著，“你們只是想讓他們拖延時間，好讓騎士團主力撤退，對吧。”

　　“你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。”

　　“這是事實！我……”

　　話未說完，我就挨了狠狠的一耳光。

　　“求求你們了……派出支援吧……哪怕只是我一個人……”

　　“德芸，你現在面臨畢業，如果有任何不良記錄都對未來的騎士之路有很大影響的。”

　　“那些我不在乎……我只想……”

　　可是他們已經不再聽我說話了。

　　水晶項鏈在陽光下很耀眼。

　　我被反鎖在自己的房間裡。

　　冷靜，冷靜，德芸。仔細想想，如果是卡丹大人的話，他會怎麼做？

　　我突然想起，就在第一次出任務的時候，我正走過一座吊橋，沒想到吊橋斷了。他就緊緊抓著我不讓我掉下去，我感覺他把我的手腕都抓痛了。最後我們一起掉進了湍急的埃格納赫江的水流中。

　　還有一次，那是在一次偵查任務上，我們遭到了襲擊，我受了很重的內傷，暈了過去。那天下著暴風雪，很冷。等我醒來後，我發現我在一個山洞裡，身上蓋著他的披風，旁邊是溫暖的篝火，外面飄飛著雪花。

　　好嘛，細數這些‘溫馨’的回憶，好像一直是我在給他拖後腿……

　　想到這裡，我被手上的疼痛喚醒，攥著拳的手上，殷紅的血一滴一滴地淌下來。原來不知不覺，我的指甲早已陷進手掌之中了。

　　我堅定了信念，這次不能再給卡丹拖後腿了，這次，換我來幫你吧！

　　等我到了戰場時，就知道自己已經來晚了。戰場上一片寂靜，除了偶爾有只烏鴉發出淒涼慘淡的叫聲。夕陽給大地鍍上一層金色的釉彩，四處瀰漫著濃濃的血腥味。印著騎士團標誌的旗幟兀自立在空曠的戰場上，鮮紅的底色像是被血染成的。

　　正當我絕望的時候，遠處傳來了他的聲音。

　　“德芸？！”

　　“卡丹大人！！！太好了，我還以為……”

　　“你怎麼這麼不聽話，我不是讓你不要來嗎？”

　　“那我也不能讓你一個人來送死啊，我……”

　　“你怎麼知道我是來‘送死’的？”他的語氣裡發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，“他們，是想讓我來送死的，對嗎？”

　　我恨不得再給自己一巴掌，真是言多必失啊。

　　“卡丹大人……”

　　我走過去，拍拍他的肩膀，卻無意間觸到了他的目光。

　　他的雙眼微微有點發紅，那神色似乎充滿了落寞和不甘。

　　真可怕啊，那絲毫沒有人類氣息的目光，就像充滿絕望的黑色的海洋。

　　“德芸，我們要一起，活下去。”他又恢復從前那樣了，溫柔，堅定。

　　“卡丹大人，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累的。”我將他的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，“你偶爾也可以休息一下的。”

　　卡丹大人，其實你沒有必要無時無刻不維持著這種所謂的堅強啊。

　　這個時候的你需要別人的保護和支持。

　　“卡丹大人，這次我把項鏈戴上了，我還是很聽你的話的，對吧……”

　　三天後，在我們剛剛能看見羅切斯特城牆的邊緣的時候，我徹底倒在了柔軟的草地上。等我醒來時，已經是在王國騎士團醫務室了，他坐在我旁邊陪我聊天，就這樣過了一下午。

　　除了我們兩個以外沒有活著的人記得這場戰役，或者說沒有人願意記得，騎士團高層們對於這件事唯一的決策是對我進行處分。但我無所謂。

　　卡丹大人也告訴我，騎士團從來都是這種風格，犧牲一些東西換取更大的利益。至於為什麼會派出卡丹大人，好像是因為現任總司令官怕卡丹哪天會取代他的位置吧。

　　而卡丹大人再也沒有露出那天那種複雜的表情，這是好事。感謝騎士團，感謝女神。

　　這件事情就這樣平平淡淡簡簡單單地過去了。但我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。

　　直到不久後的一天，我才知道自己在等待的是什麼。

　　就在我出院的那天，我幫一個孩子把掛在樹枝上的風箏拿下來。

　　“謝謝姐姐！”

　　“慢走，以後別再掛上去了……唉，這個還會說聲謝謝……不像某些人……”

　　“謝謝你。”

　　“沒聽清，再說一遍。”我掩飾住心裡的欣喜。

　　“你別得寸進尺了。我聽到了騎士團對你的處分，才知道……”

　　“行了，你沒事就好。再說我真沒幫上什麼忙，最後還是你把我扛回羅切斯特的……”

　　“總之還是謝謝你了。”

　　那天晚上我們在埃格納赫江畔聊天。

　　羅切斯特每天晚上都有舞會，每個星期都會有騎士閱兵式。人們都去參加舞會了，只有我們兩個在碼頭。埃格納赫江的下游十分安靜，月光傾瀉，灑在水面上。水面波瀾不驚，遠處偶爾有星星點點駁船的燈火。

　　我們聊到一個嚴肅的話題，如果這次，我沒有找到他，或者只找到了他的屍體，我會怎樣？後悔嗎？

　　“會啊！把你的屍體弄回來得多累啊！”

　　“……為什麼非要弄回來？我問你正經的呢！”

　　“說實話，我沒想那麼多。”

　　“你這樣衝動遲早會死的。”他歎了口氣，“但你放心，我絕不會讓你死。”

　　那天晚上，我暗自下定決心，我決定在我的有生之年，幫助他鼓勵他支持他。永遠都不要再讓他露出那樣複雜深沉的表情，我要盡我的微薄之力，幫助他（實際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淨給他添亂了），跟他一起戰鬥下去。

　　時間一長，我卻把我這個願望深深地埋在了心底，不努力想想還真記不起來。但是不管有沒有當年的雄心壯志，我早已把服從他的命令當成了一種習慣，就算他的語氣再冷，就算他沒有說請。到最後發展到他剛剛叫完我的名字，我就從二百米開外衝到他身邊等待他的調遣了……

　　他基本不表揚我，不對我笑，不對我說謝謝。仔細想想，跟著他，我一點兒好都沒落著。如果我沒有當他的副官，我早就成為王國騎士團史上第一個女性總司令官了吧？可是誰叫我跟定他了？罷了罷了，自找的……

　　記得有一次，我和卡丹大人出任務。那是在他成為王國騎士團總司令官後第一次跟我一起執行任務。也是我最後一次以副官的身份跟他一起執行任務。

　　“德芸，這麼多年了……你一直跟著我。我卻給不了你什麼……”

　　“說什麼呢……我又沒有表達過任何不滿……”

　　對了，那天還是我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喝酒的日子。我們剛剛出色地完成了任務，回去的路上喝酒慶祝。船順流而下，去往羅切斯特。

　　可能是因為酒後說的話都不算數吧，所以他才要在這次跟我說。

　　抑或是酒後的真心話？

　　“如果沒有我，你早就成為司令官了吧？還有……”

　　“卡丹你別說這樣的話，如果沒有你……”因為酒精的作用，我的眼前的世界突然變成了兩個，好暈……然後我就從船舷上掉到了水裡，原本會游泳的我在酒精的作用下一點力氣也沒有。難道我堂堂總司令官大人的副官，羅切斯特第一女騎士德芸就要栽在這不知名的河裡嗎？不要……

　　“我剛才想說，你站的位置太危險了，你怎麼打斷我說話啊……”他無奈，跳到水裡救我。

　　於是這‘深情’的月下對白就這樣草草結束。我恨死我自己了……

　　他還真說對了，我‘太衝動’的性格總是差點害死我……然而，隨著時間的推移，我的心性卻發生了改變，我開始把命令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正義。我已經從一個衝動的女學生變成了一個心高氣傲的女騎士了。

　　“德芸，你什麼時候站在那裡的？”

　　“十五分鐘前。”

　　“為什麼不叫我一聲？”

　　“怕打擾您。”

　　光陰荏苒，他成為了王國騎士團的總司令官。每天要處理很多很多的事情，這些事情，大到王國騎士團的戰略部署，小到海倫曉姐的衣服丟了……都要由卡丹大人親自過目。我曾經勸過他，這些事可以指使別人做的，可他就是不聽。

　　我把一杯溫水放在他桌子上，然後關上了窗戶。

　　“這種事叫別人來就行了，你為什麼親自來？”

　　“想提醒您注意身體。”

　　“你可不可以不用‘您’這個字？”

　　“對不起，禮數還是要講的。”

　　“又沒戴項鏈？”

　　“嗯，讓學生看到影響不好。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，我就走了。”

　　“慢著，既然來了，就別走了，幫我把這些信蓋上章然後送到郵局。”

　　這就是我每次都堅持自己來送東西的原因。可以藉著這個機會幫他分擔一下。

　　我的良苦用心又有誰能明白呢？

　　我撩了撩垂到眼前的一縷碎發，偶然間抬頭看看窗外。

　　窗外呼嘯著暴風雪。

　　那是我最後一次幫他工作。

　　然後就是一年之後的事了。

　　“這事已經說了兩次，這次的事件由我們王國騎士團進行調查。”

　　庫漢村的守護神開始襲擊人類，傭兵團在鍾塔內發現了魔族的標誌，並且與狼人發生了衝突。所以上面讓我來庫漢調查此事。

　　卡丹大人經常跟我說，他的家鄉庫漢村是個美麗的小村莊，那裡生活安定風氣淳樸，人們都很熱情。

　　不過我怎麼沒感覺到……

　　“抱歉，我們不能那麼做。”戴著頭盔的傭兵說。

　　“這不是拜託，而是命令。”我的語氣強硬起來，在士官學院，這種凌厲的語氣可以讓一個不完成作業的學生後悔出生。

　　“哼，我們向羅切斯特要求支援的時候沒人理我們，我們在鍾塔和那個怪物拚命是你們在幹什麼？”

　　“坐在羅切斯特城裡事不關己的樣子！現在才突然出現還要求調查權，太過分了吧！”

　　“傭兵團裡有傭兵的規矩，你以為王國騎士團發話我們就會順從？”

　　“你有點過分了，士兵！”如果眼神可以殺死人，他早就天上地下輪迴鬼畜無數遍了。

　　雖然過程很艱辛但是最終我還是在庫漢的傭兵團開始了工作。

　　“你好，我是王國騎士團的德芸。”

　　“這裡說話不是很方便，我們就直接說重點。”

　　“你能不能去北方廢墟調查一下狼人和蜘蛛之間的關係？”

　　“我會把你的表現報告上級，你也不想在一個小村莊當傭兵，死在哪場不知名的戰役中吧？”

　　說真的，明明是我在求她辦一件事，卻用這種命令一樣的語氣要求人家，本以為她不會答應，但是沒想到……

　　“沒問題。”

　　“你叫什麼名字？”

　　“我叫伊菲，今年十六歲。”

　　十六歲？跟艾利斯差不多大嘛。

　　艾利斯，我兩年前收的學生，對我的態度是非理性崇拜。天真可愛，純潔到透明。成績優異，還是士官學院學生會會長。

　　不過在我眼裡他就是一個孩子。

　　他對我十分崇拜，他是唯一對我的魔鬼訓練毫無怨言的學生了。我也是為了他們好。出於這個原因，我選了這個懂事的孩子做我的學生，待他像是對自己的親人一樣。以至於就算他把我媽媽的遺物——一個金色的懷表摔碎了，我也沒有生氣。

　　但是總覺得他很在意的樣子。唉，不理解小孩子的世界啊……

　　“艾利斯！！艾利斯！！不……”

　　我輕輕把他放在地上，泥土被血染成了紫黑色。

　　我拿出他送我的表，那表早已在剛才與魔族的戰鬥中支離破碎。

　　“真是……非常漂亮的表啊……”

　　眼淚這才遲到般的落下。

　　在庫漢，我認識了很多朋友，比如傭兵團的眾人，比如伊菲，比如提爾。

　　“你要走啊？不吃點東西嗎？”提爾永遠是那麼溫柔。

　　“不了，謝謝你，提爾。”

　　“德芸姐！”伊菲把艾利斯的日記本的最後幾頁放到我手裡。

　　我開始一字一字地看，嘴唇無聲地念著每一個字。

　　“德芸姐？”我才注意到伊菲身上有幾道長長的傷痕。

　　“謝謝你了。”

　　說完這話，我便再也忍不住淚水，推開門走了出去。

　　我突然感到很累，本想倚著樹休息一下，無奈身體不聽使喚地滑下來。

　　“艾利斯，你真的不後悔嗎？對不起，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去阿尤倫……”

　　我從這個巨大的傷痛中走出來不過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，但是只有懂我的人才知道，我的痛在心裡，是不會表現出來的。

　　伊菲這個孩子，雖然年齡不大，但是她的能力是非凡的。如果加入了王國騎士團，一定會大有作為的吧。但她很謙卑，經常毫無怨言地幫我的忙，也許以後會跟卡丹大人一樣吧。

　　在庫漢的這段日子，發生了很多很多，也許比我之前的好幾年加起來發生的還要多。死神一次次與我們擦肩而過。我把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都寫給卡丹大人。

　　卡丹大人在信中表示要來庫漢，於是我為他準備了一些禮物，畢竟這麼長時間沒見面了。結果沒想到他居然如此的不領情，枉我一片苦心啊……

　　說實話，我不再是他的副官已經一年了，突然很懷念那幾年的生活。

　　如果能再回到他身邊做副官就好了……每次，在神殿的時候，在天邊有疑似流星的東西劃過的時候，我都會這麼想。這聽起來像個怨念的少女，唉，都不像我了……

　　很快，魔族跟王國騎士團發生了正面衝突。我被召回羅切斯特參加戰鬥。但是基本上見不到卡丹大人了。不知為何總是有種奇怪的感覺，天知道為什麼。

　　“德芸，從今天起你是她的副官。要服從她的命令。”

　　“什麼！！！”當然，這兩個字我沒敢說出來。

　　“我要到希爾達森林去一趟。”

　　“嗯，卡丹你慢走！”我的新‘上司’伊菲揮揮手。

　　我的心裡泛起了小小的漣漪，不，應該說是捲起了滔天巨浪……

　　昔日我的下屬竟然成了我的上司。我完全接受不了。

　　於是我誤上巴拉斯大人的賊船——

　　“我知道有一個地方，很安靜，沒有人會去那裡，你可以去調整一下心情。”

　　那個地方在地下水路，嗯，已經被明令禁止了，不會有人去的。也許我去一趟之後心情就會平靜下來吧。

　　我動身走向地下水路暗室。

　　“德芸姐！你沒事吧？”伊菲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。

　　“我沒事。”

　　回去一定要好好問問巴拉斯大人，他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地方這麼危險，直到現在手臂還麻酥酥的……倒是伊菲，我明明是因為嫉妒她才陷入危險的，她卻不顧危險來救我。

　　“啊，我知道，你比我更強。”我低下頭。

　　“但是我不想承認。”

　　“德芸姐，別這麼說，我不過是運氣好。”

　　“我的心情已經平靜了。”

　　“謝謝你，伊菲。”

　　“不，謝謝你，騎士指揮官。”我終於認可了她，無論是在嘴上還是在心裡。

　　“以後也拜託你了。”說到這兒我不由得笑了笑。

　　“你跟克勞楊很像，都喜歡講究的服飾和氣質。但是你跟他不同，他做事是以正義為準則，而你，卻把命令放在第一位。這就是我為什麼比較看好你的原因。”

　　盧德勒對我說的這番話讓我思考了很久。

　　什麼事都遵循命令，難道真的是正確的嗎？

　　我是不是真的做錯了……

　　是對是錯，誰又說得清楚呢。

　　“請停止吧。”盧德勒又擺出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，“您這是在違反神庭的命令，就算您是總司令官大人，也不可饒恕的。”

　　卡丹沒有聽他的勸，走了出去。

　　“你呢？你決定怎麼做？”

　　我毫不猶豫地跟著卡丹出去了。

　　“真是看錯你了。”

　　“我朋友的朋友，你想清楚要去那個地方了？小士官去了那裡之後就……”

　　“嗯，我要對我的下屬負責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我閉上眼睛。

　　卡丹大人說這句話時語速比平時慢了些，語氣堅強中透著一點落寞。

　　我突然想到，多年後，當他對別人提前他‘曾經’的德芸時，也會是這樣嗎？

　　這種事還是少想的好。

　　去往地下墓穴的那個下午，天陰沉沉的，一朵疲憊的雲匆匆洇過我的雙眼，似乎是要下雨了。

　　終於又能跟卡丹大人一起執行任務了……好吧，我到底是在高興些什麼？

　　我只是他曾經的學生、副官而已啊。也許在他心裡，我一點都不重要。

　　我也曾經想過，如果我不是騎士，不是他的學生或副官，我還有價值嗎？他還會把我當朋友嗎？還會在每場戰鬥中保護我嗎？

　　我還真問過這個問題。

　　記得那次是在玩真心話遊戲。

　　“怎麼會？你怎麼問這種這麼奇怪的問題呢？雖然你有點笨，有點傻，有點傲，還經常給我退後腿，每次單獨出任務都很失敗，從來都不是合格的副官……我要說什麼來著……對，但是你是個值得信賴的好女孩，好戰友。”

　　是啊，我怎麼會想這種奇怪的問題呢？

　　感謝緣分，讓我這輩子遇見他。

　　以上的種種念頭雖然看起來很多，真正閃過我腦海的其實只有短短一瞬間。

　　卡丹大人，這次，我任務完成的是不是非常出色？

　　我合格了嗎？

　　如果合格了，可不可以給我個笑容？可不可以表揚我一句？可不可以再讓我回去做你的副官？可不可以讓我知道你不會再離開我了？

　　你不說話，就代表你答應了啊……

　　謝謝你……

　　再見，卡丹大人。

　　尾聲

　　“現在……該何去何從呢……”女孩無助地站在羅切斯**頭。

　　“如果累了，就回庫漢吧。”她突然想起，有誰這樣說過。

　　她將面紗往上拉了拉，走出羅切斯特城門。

　　原野的空氣很清新。

　　“艾旦隊長！我回來了！”

　　伊菲竭力保持著很快樂很開心的樣子。

　　“隊長？”

　　屋內空無一人，風將窗簾的一角吹起，陽光從窗外灑落進來。

　　“那個位置是……德芸坐過的地方。”

　　這麼長時間過去了，居然還保持著一塵不染。

　　陽光照在桌面上，什麼東西反射著耀眼的光芒。

　　德芸的項鏈。

　　—我是王國騎士團的德芸。

　　—這裡說話不是很方便，我們就直接說重點。

　　—你能不能去北方廢墟調查一下狼人和蜘蛛之間的關係？

　　—現在這個樣子是不能回羅切斯特，沒有臉面去見卡丹大人。

　　—請助我一臂之力吧。去把我戰友的屍體找回來。

　　—艾利斯……我怎麼讓你一個人去了呢……

　　—為什麼……我沒能阻止你……

　　—就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。

　　—但千萬……不要空手回來。

　　—啊，我知道

　　—你比我更強。

　　—但是我不想承認。

　　—我的心情已經平靜了。

　　—謝謝你，伊菲。

　　—不，謝謝你，騎士指揮官。

　　—以後也拜託你了。（露出淺淺的微笑）

　　最後，卡丹留下了那條項鏈。

　　人們總會把一些東西珍藏起來的。